且說葉言下了假山，聽見女賓席那邊一陣歡聲笑語，他遙遙地望著，並未走近，而是把他的丫鬟碧環叫了來，小聲地吩咐了她幾句。

碧環無聲地點了點頭，上女賓席那邊去了。

碧環是個啞巴，很多人都知道，所以即便看見她，也當是沒看見一樣。碧環上女賓席待了一會兒，回來見葉言，用手語跟他描述了一番。

葉言沈默了一會兒，緩緩地道：“你的意思是，就在剛才，那群千金小姐還在以奚落孟家二小姐為樂？”

碧環點了點頭。

“那於大小姐沒有阻止？”葉言又問。

碧環搖了搖頭。

葉言不作聲。碧環默默地退下了。

女賓席那邊，千金小姐們漸漸地都離開了席面，上園子裏賞花去了。於芳苓更衣的時候，讓賈氏叫了去。

賈氏問她道：“聽說你們嘲笑孟家二小姐，把她給氣走了。”

“她沒走，聽說在假山上呆著呢。”於芳苓道，“我剛才打發小丫鬟去看過了，她不肯下來，只能隨她去了。”

賈氏皺眉道：“你平時對誰都溫和，為什麽偏偏對她這麽不客氣？”

於芳苓低著頭道：“自從她把如意推下水，我就當不認識這個人了，就連跟她虛與委蛇，我都覺得惡心。”

原來是為了孟萋萋，這大概是於芳苓唯一的好友了。賈氏掂量了一下孟萋萋和孟莫莫的分量，覺得為了孟萋萋得罪一個孟莫莫，好像也沒什麽，於是對於芳苓道：“別做得太過了，不管怎麽說，她也是戶部尚書家嫡出的二小姐。”

於芳苓很了解賈氏，她這樣和顏悅色的講話，其實就是默許她的行為了，於是她乖巧地應了一個“是”字，退下去了。

賈氏看著於芳苓出了房門，對珊瑚道：“你瞧瞧她，如今講話多硬氣，敢情以前的做低伏小，都是裝出來的？”

“依我看，倒也不是裝的，只不過以前無依無靠，自然要做低伏小，如今後半生有了著落，自然硬氣了。”珊瑚道，“不過，夫人，江南葉家是百年世家，根基深厚，大小姐嫁進了葉家，以後小少爺都會被人高看一眼的。”

“森哥兒是禮部尚書的兒子，難道他姐姐不嫁進葉家，他就會被人看低不成？”賈氏不屑地道。

“夫人，您還真別不相信，江南那些世家大族，根本不把一般朝廷官員放在眼裏的。在他們看來，這些官員不過是紅火一代人罷了，下一代若是無法科舉入仕，家族就敗落下去了。但世家大族就不一樣了，他們樹大根深，枝繁葉茂，底氣不一樣的。”珊瑚說道。

珊瑚並非賈家的家生子，她以前就是江南世家大族的丫鬟，後來因為那一家犯了事，她被放出來，才讓賈家買了。所以她說的話，賈氏還是信的。

賈氏轉著手腕上的珠子，道：“那她會不會有一天，不把我這個繼母放在眼裏？”

珊瑚道：“大小姐若是不把您放在眼裏，您就用孝道來壓她。總之對付她的法子多得是，您畢竟是她的繼母。又不是人人都跟羅氏似的那麽蠢。”

賈氏一想到羅氏居然被禁足，連今天的宴會都不能來參加，就有點想笑：“那是個蠢笨的村婦，我才不跟她比。”

“是，我們夫人行事大方又聰明，誰跟她似的。”珊瑚拍著馬屁，給賈氏倒上了一盞熱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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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言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，重新上了假山，到了山頂。

孟莫莫聽見腳步聲，回過頭來，看見是他，驚訝道：“葉二公子，您怎麽又回來了？”

葉言走到她身旁坐下，問道：“你剛才傷哪兒了？”

他倆又不熟，這樣問話，實屬有些冒犯了，但孟莫莫當是沒察覺，當真把手伸了出來，道：“傷在手掌裏呢，怕是連筷子都拿不成了。”

傷了手掌，拿不成筷子？葉言沒有追究這些細節，握住了孟莫莫的手，仔細地看：“還真是傷著了。”

葉言的手指潔白修長，卻又透著男人的力量，孟莫莫一時看得癡了，竟忘了把手抽回來。

如雪在一旁看著，急得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。我滴親娘也，二小姐居然讓一個年輕男子摸了手，而且這個男子，還是別人的未婚夫！

這要是讓人看見，該如何是好？！

如雪越想越急，不顧規矩，死命地咳嗽起來。

孟莫莫自然是不怕如雪的，但卻怕她咳嗽的聲音引來旁人，只好不情不願地把手抽了回來，羞答答地低下了頭。

葉言微微一笑，從袖子裏取出半塊玉佩，遞給孟莫莫。

孟莫莫下意識地接住了玉佩，問道：“葉二公子，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葉言並不回答，沖她一笑，起身離去。

孟莫莫看看手裏的玉佩，又看看葉言的背影，問如雪道：“葉二公子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如雪沒好氣地道：“奴婢只知道，葉二公子已經跟於大小姐訂了親了。”

“你這是在教訓我？”孟莫莫沈下了臉。

“奴婢不敢。”如雪嘴上說著不敢，語氣卻依舊不善，“奴婢只是在提醒二小姐，註意分寸。”

“我需要你來提醒註意分寸？！你算個什麽東西？！”孟莫莫怒道。

如雪把心一橫，道：“二小姐，您是來覓良婿的，不是來搶別人的未婚夫的，您要是再做出剛才那種出格的事情，我就去告訴老爺和夫人！反正這種事一旦暴露，我也是個死！”

孟莫莫自然是怕她魚死網破的，趕緊緩和了態度，道：“葉二公子本來就是我的，我不甘心。”

要不是那會兒孟萋萋到處傳謠言，壞了她的名聲，和葉言訂親的人就是她了，哪有於芳苓什麽事。

如雪知道孟莫莫是怎麽想的，嘆道：“二小姐，木已成舟，您就算不甘心也沒用了。您想想看，就算葉二公子和於大小姐最終沒能成親，老爺也不會把你許配給一個與於大小姐退過親的男人的。”

“我爹憑什麽不會把我許配給一個和於大小姐退過親的男人？”孟莫莫反問道，“這是哪一條家規？我怎麽沒有聽說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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